六角鈴鐺

角麗譙是頭一回穿潛水服，厚實貼身的料子附在皮膚上有一種微妙的窒息感，影響倒是不大，更令她難以接受的是，吳邪跟她穿的是同款潛水服，為何他穿上看起來就是寬肩窄腰，十分惹眼。當然她也是不差的，就是最近吃得有點多，稍微重了那麽一點。

女孩子對自己的身材都是很敏感的。

吳邪換好衣服從帳篷出來就發覺那股流連在腰臀的視線，搞得他走路都要同手同腳了，趁著還沒出發趕緊靠過來：“周譙，你看什麽呢？”

角麗譙也不扭捏：“之前看你總覺得文文弱弱的，沒想到身材還不錯嘛。”

“我最近也有在鍛煉的。”吳邪耳根發燙，像是呢喃一般的語氣忽然找回主心骨，目光灼灼地望向她，“我現在是比不上別人，但我會努力的，總有一天我也可以保護你。”

小狗有上進心是好事，可她角麗譙不需要旁人來保護，卻不想因此打擊吳小狗的積極性，含笑揉了把服帖乖順的頭發，也不能逗得太過，他這副樣子怕是快要燒起來了。

既然決定了要下湖，擔心便都咽回肚子裏，不過臨行前，解雨臣跟角麗譙說了些潛水的技巧，水下若遇到緊急情況該如何應對。這麽多人折在湖裏，不知存在著怎樣的危險。

皮艇移動至湖心，戴好氧氣面罩，確認通訊設備良好，二人對視一眼，先後入水。

角麗譙水性還算不錯，但從前在那個能稱之為“古代”的地方，沒人會往這麽深的水下游，除非是不要命了。她適應能力極強，耐力好，區區潛水，不成問題。

下沈近百米，水底竟有一大片瑤寨，俯瞰面積像是整座村落。吳邪帶著角麗譙朝中心與其他房屋不同的漢式建築游去，借著手電稀薄的光亮，能看到門頭牌匾上寫著“張家樓主”。

這便是他們說的張家古樓了吧，除了在水裏以外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啊。

不，是有的，她體內的蠱蟲焦躁不安，越靠近越是躁動，甚至想脫離她的控制。

“吳邪！不能往前了！”

吳邪推開破敗的木門，像是被什麽東西吸引一般：“……這裏空蕩蕩的，你有沒有聽到鈴鐺聲？”

她追著吳邪進去，本意是想把他拽出來，卻聽他喃喃自語著又沒了聲音，漂浮在水中。氧氣瓶在背上愈發沈重，她朝前游出半米，張口想喊人，水流卻像能破開氧氣面罩，洶湧地往嘴裏灌。

她似乎喊了兩聲“吳邪”，又似乎什麽都沒喊。窒息的前一秒，她聽到了，鈴鐺聲。

……

高墻盡斷，戲臺散場，滿目瘡痍。她從廢墟中掙紮著探出手，身上好疼，像是挨了一掌，又摔在地上。

體內橫沖直撞的不屬於她的內息，很熟悉，是悲風白楊。

見鬼，她不是該在羊角湖底，阻止吳邪作死嗎？這是哪裏，哦，瞧這斷裂殘破，都看不出原本艷色的紅綢，這是她和尊上的婚房。

喉間湧起一股腥甜，她偏頭吐出一口血，重新染紅沾了灰塵的綢緞。

肺腑疼得厲害，她幹脆找了塊平穩的石頭坐下歇著，靜下心思考眼下的處境。

上次回到原本的世界有什麽預兆嗎，她跟周亦安吵了一架，內心情緒波動太大所以魂魄歸位？若她真心想留下便能留下的話，這個地方，必定是幻境。

可幻覺為何能感受到疼？

她放眼望去，斷壁殘垣，冷冷清清，這是她原有的結局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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